二十三人，十七人，九人，四人。
每上一层，他就会清点一下剩余的人数。这是他每次任务都会沿用的习惯，他在羊皮纸上记录下每个军人的名字，然后把死去的人划掉，活着的人留下。然后再重新编队，周而复始。羊皮纸价值连城，他却仍旧固执。他不再为失去部下驻足，走到这步，已经没可能回头了。终于，终于，终于到了。这无缘由的杀戮，这蔓延整个种族的仇恨，和他即将拯救的人，就在这扇门后，等着他去惩罚与救赎。“领袖，刚才那个敌人说得‘你早已经错过了’是什么意思？”在他准备打开通向被称为“天之顶”的大门时，背后一个清亮的女声打断了他的思索。听到这话，他心头一沉。
在最后一层，那名富有智慧的老人，在他剑下嘲笑到。杀死他的代价是更多自己人的丧生。当然，他们是自愿赴死。他很清楚侍卫们的决意，这也是他们所有除他以外的人的意愿。如果放走敌人，意味着任务的失败，任务失败的代价是他们的死将意义全无，有关这次行动的所有人都会默默无闻，被打上失踪的名号来掩盖他们的死亡。可一旦成功的话，他们会被后人称为烈士，他们的妻女将得到丰厚的遗金，他们的名誉也得以流传。而付出的，仅仅是早已交付出去的已经不属于自己的性命而已。
他心中的恐惧如潮水般蔓延上来。“没什么，安娜，没什么，别再提它。”他声音铿锵有力，却冷漠如冰。名为安娜的亲卫慌忙低下她白皙的额头，红色的眼瞳中满是歉意。“是。”她的眼中充斥着懊悔，那种真真切切的懊悔，仅仅是错问了一句微不足道的小事。不过这些他都不知道，因为他已经转过身去，目光紧紧盯着握着门把手的手，深深吸了口气，又尽力的吐了出来。一如人类在做出重大决断时的标准动作，紧张，犹豫，又故作沉着。
“你知道你的使命，如果出现了偏差，你的任务也只是修正而已，你最好记得，……”他身后一个同样冷硬的声音提醒他，并且叫出了他的真名。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安娜一样是真正属于他这个被誉为领袖的人，总会有总局的线人，他们不会完全相信他，也不会不信任他，这种时候，一条狗的出现比什么都有用。
他很愤怒，又很快冷静下来，注意力重回到门把手。
“很好。”被叫做梅瑞狄斯的男人满意地点点头，“我们已经走到了这一步，我只是有些担心而已。此战之后，你将成为英雄，你会成为被后人敬仰的人，你将得到你期盼的人和物。从底格里斯到贝曼萨宁，人们都将传颂你的名。”
“闭嘴。”他说到，杀意弥漫全身。
梅瑞狄斯识趣的闭嘴，正是适时的察言观色，让他爬到了狗的位置，很难得的位置。
他又一次把手放在门把手上，银色的门把手冷硬又光滑，握着它感觉像是握着某种命运的权柄，他觉得他终于能左右自己的命运，他觉得他扼住了命运的咽喉。
“吱……”
在按下把手的一瞬间，他恍惚觉得过了很久，无数的幻象在他眼前飞舞。与此同时，大门发出了一声真切的叹息，天上地下，无数的窃窃私语像吐信的蛇从四面八方钻来，它们仿佛在呼唤着他的真名，又好像期盼着他的死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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